如来会对唐僧说
时间线:2009年。
霍秀秀收到自己哥哥的短信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
该摆上明面的，迟早要来。但她还是很烦躁。
她迅速把短信转发给通讯录里的某个人，对方回得很快:“到楼上来。”
她抬起头，这栋别墅二楼的窗户边上站着一个男人，一只手用浴巾擦头发，一只手拿着手机，小幅度地冲她晃了晃。
她跺了跺有点站麻了的脚，熟门熟路地输入密码打开了一楼的门，终于进了房子。
解雨臣看起来刚洗完澡，霍秀秀看他站在旋转楼梯上一副很悠闲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白了他一眼就把自己狠狠地砸进据说是解雨臣从欧洲买回来的沙发里。
她看着他果然很心疼的表情，心里的不快消失了一点点。
解雨臣从小吧台上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递到她手里时把她的刘海顺了顺，在她旁边坐下。
“去吧，这回你得去。”
霍秀秀抿了一口水，不说话。
解雨臣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一次你得自己去，如果还是我，以后他们在盘口里借题发挥，事情更难办。”
霍秀秀稍坐起来，去够茶几上摆着的薯片，手被解雨臣打了下来:“上火。”
她耸了耸肩，又躺了回去。解雨臣看着这个小女孩儿，虽然也已经是个大学毕业生了，却总是像个小孩子。他其实一个小时前就看见她的车停下来了，但因为前几天他把她给训了一顿，小姑娘拉不下脸，硬是在楼下站了一个小时。要不是他看不下去了，都不知道小姑娘还能犟多久。
解雨臣又叹了一口气，耐心地说:“秀秀，你认真听我说。既然你哥哥主动约了你，而且是回霍家老宅，那这个家宴你必须出席，而且是自己去。”
“霍奶奶的遗嘱里，你就是现在的霍当家。即使你的年纪小，你也是她唯一认可的人。”
“我一直以来不断地介入，但那都是业务上的事，我毕竟是解家的人。”
霍秀秀扭过头看着他，平时总是贼溜溜地转着的眼睛此时就这么充满怨念地盯着他:“我什么都不懂，回去了也是让他们套话，找到更多的把柄来验证我不能撑起霍家。”
解雨臣去拉她的手臂，勉强让她坐了起来，似乎这就确保了她有认真在听:“霍家在北京的盘口有我一直在代理，但长沙那边已经快被你两个哥哥吞得差不多了。”他语气冷了下来，“他们不仅要权，更要这个霍当家的位置。”
他接着说:“你要做的，就是坐稳这个霍当家的位置。你把地方占好，其他的我来解决。”
霍秀秀听到“解决”两字的时候和他四目相对，解雨臣读懂了她的意思，毫不避讳地说:“如果他们没把你当成妹妹，那我也不会把他们当成你哥哥。必要的时候，我会用我的手段。”
“如果他们要杀你，你会杀了他们吗？”霍秀秀对这样的他一点都不陌生，但还是忍不住去问些傻问题。
解雨臣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对她一直都只说真话。“他们想杀我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他们想动你，我就会杀了他们。”
霍秀秀想说自己的哥哥不会做到那个地步，但她悲哀地发现，不会伤害自己的，可能只有奶奶和她身边的这个人。
解雨臣拿过她抓在手里的水杯，举起来灌了好大一口。他又说:“你的父亲按照你爷爷的安排从了政，从九门脱了干净，但你是霍奶奶选择的人。我说过如果你想要脱离这一切，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抽身。”
“我脱不开的命运，我会让你逃出去。但是你说你要守住奶奶留给你的东西，所以我一定会扶你坐稳这个位置。没有后悔路。”
“解家和霍家一直交好，霍奶奶从小就喜欢我，你的两个哥哥也一直忌惮我。我不屑于和他们斗什么，但他们对外宣称我要并了霍家的产业。事实上，只要我想，他们没有半杯羹。”
解雨臣顿了顿，看着霍秀秀的眼睛:“他们也会告诉你，我表面上帮你，其实是为了吞了霍家。”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突然试探，话说出来他就已经后悔了。他的谨慎和防备居然出现在了和她的对话里，小姑娘心思活，哪能不懂他的意思。
霍秀秀眨了眨眼睛，把头往背向解雨臣的一侧偏了偏:“你说两位霍少爷会不会已经算好了你要来，一晚上都想着怎么对付你。”她又偏过头看着解雨臣，歪着脑袋笑了笑:“现在不只是小姑娘了，连大男人都要为你寝食难安啊，哥哥。”
她的那声哥哥让解雨臣的身体顿了顿。一句“霍少爷”，就已经向解雨臣表明了她的态度，虽然她根本不用这么做。
解雨臣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抱歉。以后不会了。”
霍秀秀捏了捏他的脸，问:“你说，如果我没坐稳呢？”
“那你就会被他们摆布，你的前途，你的行踪，你的财产，你的婚姻。”
最后两个字让霍秀秀愣了愣，恶作剧地捏着解雨臣的脸的手也忘了松。
解雨臣感觉到她的异样，但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异样，眼睛往旁边躲。于是霍秀秀就看到了一个脸被捏成不规则形状，一双眼珠子使劲儿往右边转的滑稽蟹老板。
解雨臣干咳了两声，正准备开口说点别的缓解尴尬，却听到霍秀秀冷不丁地发问:“解霍联姻还有那么必须吗？”
气氛更加微妙。
解雨臣把她的手拿下来，自己搓了一把脸，表情逐渐变得严肃，似乎在组织语言。
霍秀秀也不再说话，一直注视着他。
他斟酌着开了口，语气很理性:“我认为是势在必行。解家和霍家联姻是老辈人商量过的，在北京不像长沙，当年的解家和霍家如果不抱团，在北京立不下来。”
“我是解家当家人，从少当家被叫到现在的当家，你知道的，有很多……很多比较糟的情况。如果不是霍奶奶用霍家的话语权帮着我，我走不到今天，解家也走不到。”
“目前霍家的情况并不乐观，但不至于差到我小时候的解家那样。解霍联姻是解决问题的一个很好的方法，所以，在合适的时候，我们就会这么做。”
他说话的时候盯着茶几，此时抬头才发现霍秀秀一直看着他。她知道他并没有说完。
他其实明白她想听的不是这些。他得对这个女孩说真话。
解雨臣看着霍秀秀，眼神里有太多的意味，这些从不会让别人看到的情绪，霍秀秀读得懂。他又张了张口，也许因为今晚说了太多话，他的声音有点哑:“但我很高兴在我的人生里，还算有了一件是我自己也特别想要去做的事。”
紧绷着的语气突然松开了，他柔和地冲她笑了笑。
“唯一一件，为了我自己。”
